这并不是嫌弃,希娜尔知道的,因为如果童铭钰要表现出哪怕一丝嫌弃的意思她都能感觉得到,这是自觉,也正因为这份自觉,她觉得自己在欠。
贪得无厌的所取和不求回报的给予,这两者对一个有自觉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不适。童铭钰做着不求回报的给予,希娜尔被迫贪得无厌的所取。
“如果您愿意,我能给你一个回得去的家。”这并不是希娜尔第一次表露自己 童铭钰看了她一样,他看见了之前死在他怀里的那个女孩,那个女孩也是这样,接受不了自己无私的付出后选择了回报自己,但她最终把命回报给了自己。
“永不言信,杜绝热情。”童铭钰起身,这似乎是他做出的让步,“活着已经是不错了,我之所以不想永远太多就是怕以后丢掉的东西更多。”
“您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明白参加那场选拔对我无益么,你做的那些,带我去王城看景色,不就是想告诉我世界上除了复仇还有更多值得我去做的事情吗?我可以释怀,但请你不要这样对自己好吗?”希娜尔带着哭腔。
啥?童铭钰可从来没这个意思,虽然他确实是有想让希娜尔对未来抱有希望的想法,但他从没阻止过她的复仇,他一直觉得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好下场并坚信,所以活得随随便便却在思想上步步为营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我从没打算让你释怀……”童铭钰有些愣。而他已经注意到这当街的争吵吸引了很多不必要的视线。
“那你之前对我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只是想你在复仇成功后有一个好的未来,有一个好的打算,我的碌碌无为只是让自己过的自在点。我是个明白人,从不做暗事的。”童铭钰看着希娜尔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我知道师父你回家心切,但这不代表你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满是糟糕的回忆。”
童铭钰忽然有些烦,似乎这个女孩对自己了解的十分透彻,但他不能烦,这被他也视作了一种赎罪。赎罪意味着自己得接受一切不顺心的事情。真可笑,别人明明在关心自己,自己却觉得这是一种赎罪的无可奈何。也许他开始变成他最讨厌那类人了。
“我问你啊,如果现在伊恩·塔利斯特就站在你面前你依然说的出放弃复仇这种话么?”这样的提问似乎有点文不对题,但他不想把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类人,所以这么做可谓是很有必要。
“这重要吗?只要师父你不要再……”看来希娜尔把这当成了说教或者玩笑。
“我是认真的,你别说只要我愿意改变,你会释然这种屁话。我说过,我不是屁人。”童铭钰面露冷色,他下定决心了,他要开始做了。
“师父,您别这样……”希娜尔也有些无奈,但师父不像是那种会随便乱说话的随便人,师父一直以来说话都是很小心很注意,但如今他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童铭钰看着她,没说话。希娜尔的哭腔收住了,或者说她意识到此刻不能用哭腔来面对,她开始慌了,她找不到用什么腔调来面对现在这样的状况了。
但她不会骗自己,杀害父母的仇人她每天都在脑子里推演和他见面时会做些什么。“我会拼尽全力弄死他……”她说的很小声,她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童铭钰所以她说的很小声。
“呵,这不就对了吗,你想好复仇后你要做些什么了么?做官,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?”童铭钰开始微笑,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,“和你一起这么多天了,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,抱歉啊,这么久以来骗了你,鄙名伊恩·塔利斯特,那天误杀了你的父母真对不起了啊。”
“师父,这个玩笑不好笑……请你别这样。”希娜尔一步步后退,面带溃色。
童铭钰依旧微笑,旁若无人的拔出枪,对着左臂连开几枪,血肉横飞,随后他把还连着筋的左手顺势扯了下来,全程保持微笑,甚至脸面部抽搐都没有,这样对疼痛的忍受绝不是一天半天练出来的,更不是为了做给某个人看才强忍的。看热闹的很多人都面色惨白的看着这一幕。随后童铭钰运转了体内那股熟悉的能量,断掉的手就这样慢慢长了出来,他脸上的络腮胡也慢慢掉了下去,多余的枯发和脸上的污渍也随着快速的新陈代谢从他身上褪去。片刻,一只完好如初的手臂长了出来,一副乞丐相的老脸也在一瞬间变得清秀起来,仿佛一个刚成年的少年一样。这一切都是来自一个称为“驭龙师”的杀人凶手。
“你……”希娜尔同样脸色惨白的看着这一幕,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。
“杜绝热情,永不言信。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不想你做我所做的,我这所以对你毫无索取的给予是因为我做的心理安慰,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苟且偷生的想活,想回家,想夹着尾巴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好让你做一辈子的无用功。但我发现这和我的赎罪自相矛盾,我想回家,但我更不想当罪人,现在我想通了,我从你这已经得到过报酬了——不属于我的报酬,你的关心,你的眼泪,这都不属于我这个死不足惜的烂人。我从不欠人,现在,来吧,拿回属于你的东西,属于你的一切,我只希望,杀了我之后,你能有一个好的未来,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。”童铭钰往前走,把枪放到希娜尔手上,把她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,并把枪管对准了自己的眉心,一切罪恶的开端。
“终于可以回家了啊,这样也算是回家吧,原本打算回到自己的墓前拜一拜自己的,不用了,没有了,一切的不重要了。”说完后,童铭钰闭上了眼睛。静静的等待着,等待那刚刚开过几枪却不算太热的枪管再一次冒出火花,再一次喷出高温,那所谓的狗屁龙王赐予的火种再次喷出火焰。
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声铁器落地且刺耳的声音。紧接着是一记扎实的拳头打在他耳根间上,将他打翻在地。“是吗,原来还是要用打的,真衰……”童铭钰心里暗叹,他感受着希娜尔每一记扎实的拳头打在他的脸上,好几次差点把他打昏过去,但力道似乎都是被拿捏住的。
他承受着这一切,没有睁眼,感受着鼻血耳血流出,他赎着罪,他坚信他会死在这拳头的暴雨里。然而,他的那话却扎扎实实的受了一记不只是什么玩意来的这么一下。
他猛的睁眼,嘴里不自觉骂道“娘希匹……”。而睁眼后,他看见了哭成泪人的希娜尔。
“未来……”哭腔是她为此刻做出的选择“我选择的未来就是报了仇之后和你一起生活下去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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